这时候就可以出本地人的智力绝非低下了——对于这套新的积分系统,尽管郭逸解释的时候啰里啰唆辞不达意,说了半天还没能把话说清楚,但绝大多数劳工还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项制度能够带给他们的巨大好处——只要努力工作就有积分可拿,积分不但可以用来换取一些好吃好用的生活物资,甚至可以换到假期,乃至于抵扣刑期!庞雨原先还担心这些人不能理解的,结果根本用不着他多做解释,劳工们已经在主动要求增加工作量了。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计算积分需要一定的数学知识,而这些劳工中间没一个会算数的。十以内的加减他们扳扳手指头还能凑合,到二十就要脱鞋子了。超过二十以后就是老滑头老铁鳄这样的聪明家伙也很难计算正确,可对于关系到切身利益的积分数字,他们又无论如何不肯交给别人来算。
于是传授这些本地人数学知识的构想被正式提上日程,本着“谁主张,谁实施”的基本原则,由郭逸同志负责教授劳工们阿拉伯数字和一般性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而既然已经教了数学,语文方面好像也不该偏科——让这些劳动力识字以后用起来也更方便点,于是可怜的小郭同志除了每天白天要督促劳工干活儿之外,晚上还要给他们上课开小灶。为此庞雨还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草棚教室,里面专门给安装了电灯。
小郭同志当初大学刚毕业时,年轻气盛的他曾经跑去贫困山区干了一年支教工作,如今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只不过台子下的学生年龄大了很多,领悟和记忆能力也差了好多。
但他们的学习积极性都非常高,很多人以前是到了晚上就闷头睡大觉的,如今却往往半夜以后还在悄悄背诵乘法口诀表,或是摸着黑在沙地上练习写字。
读书识字在老百姓心目中实在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如今这些“短毛”们传授的知识虽然有些古怪,但却绝对实用,就算将来不为这些短毛抗活儿了,回到家这些知识也可以起到大作用——劳动人民历来都是精打细算的。
月黑风高,两腿发飘……
澄迈县外围的某条道路,两个臃肿人影正一前一后慢吞吞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他们身上都背着与这个年代极不相称的bigpack大容量登山包,脚蹬防水登山鞋,两个人头上都带着头灯,但只有前面那人打开了灯光,亮度也调在最低限。
这年头可没啥路灯设施,没月亮的话到了晚上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天黑以后还在外面行走的,不是急报,必为歹人。
眼下这两位对于大明王朝来说可算不折不扣的歹人——在明朝琼州府对上面的公文报告中,这群剃短了头发如同古代刑犯的海上来客已经被正式定名为“髡匪”,其实还是短毛匪——这文人总喜欢搞点生僻字,远不如劳动人民那么直接。
“北哥,歇会儿吧,我这腿实在发飘了,包包也越来越重……”
小高中生叶孟言带着哭腔哀求道,不就是翘了一回家么,居然给发配到明朝来,给当作人体教具不算还要跑野外受这份活罪……小伙子已经私下里哭过好几回了,只是不好意思让人见。
然而走在前面的北纬压根没理会他,只是低头找到了路旁不起眼处的一处荧光标记,然后将那标记收起来。
“休息点在前面约三公里处,如果你不想摔断腿的话,专心好地面,不要说废话。”
与先前王海阳在训练这些孩子时的面冷心热不同,北纬这家伙可真是说到做到。一路上该背多少东西就是多少,该走多少路就是多少路,一点折扣不打。白天时小叶撒泼耍赖非要说腿扭伤走不动了,结果北纬二话没说摸出一把匕首:
“如果你跟不上我们的速度,那就只能把你抛下了,但是又不能让你落到本地人手里,以免暴露我们的行踪,所以只好……”
话还没说完叶孟言就像只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窜的比谁都快。
临高与海口的公路里程是九十七公里,但这是在现代的路况。明朝时这里显然还没有那条西线高速。从临高经澄迈至琼州府,陆上大概要走一百二十公里左右的山道。以背包客的正常速度,两天时间绝对可以走到了。
不过这次行动并非通常行军,穿越者的形容外貌与本地人差异太大,只要在路上碰到一个行人就可能暴露行踪。他们又不可能把见到的路人全杀掉,所以唐健决定采用昼伏夜出的办法,白天在密林中布置临时营地休息,到天黑以后才上官道行动,路上时间预计要三天。
晚上行动虽然慢点,但可以放心不会遇到旁人。真碰上走夜路的,相对于穿越者那亮度最低的头灯,对方的火把肯定老远就能发现,及时躲避也不难。
虽然只有四个人,北纬还是按照侦察兵条例把人分成了前后两个小组。走在前面的一组负责探路,设置路标,以及提前布置营地。后面一组则负责收起路标,收拾营地,以及清理所有经过的痕迹。两组之间可通过对讲机联系,但通常不用。
根据前导组留下的标记,北纬和叶孟言在大约四十分钟以后找到了唐健和魏艾文两人,这时候天边已经开始隐隐发亮了。他们在几块崖壁石头下面找了个天然石缝作为营地,还用酒精锅改造的木炭炉子烧了锅热水。
“哎哟妈呀,累死我了……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久的山路啊……”
小叶迫不及待冲进帐篷,一屁股坐在毯子上开始叫苦,然后又向唐健告状说北纬要杀他,不过前侦察兵却轻描淡写的回应:
“我只是想割断你的背包带子帮你减减负而已……”
话虽这样说,北纬的目光却在小叶脖子上绕来绕去,手中还不停把玩那口匕首,吓得小伙子不敢再说话了。
唐健懒得理会小家伙的胡闹,只是就着黎明微光在地图上做好行军标记,又和北纬简略商议了明天行程,然后便催促大家赶紧休息。不过生物钟错乱以及露宿野外的兴奋让年轻人完全无法入睡,尽管他其实非常疲惫了。
“唐队长,北哥,咱们啥时候回去啊?”
虽然早已知道叶孟言这家伙出身县级干部家庭,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唐健还是被他这句话给气乐了。
“还没到目的地呢就想回去?你以为这是在干嘛,旅游?到地方拍几张照片就走?”
“庞哥他们不是给了咱们数码相机么,拍了照片回去足够交差了吧?”
旁边愣头青魏艾文突然插了一句,让唐建气得差点儿没从睡袋里钻出来揍他们,这时候旁边那位开口了:
“侦察兵的手段包括捕俘、搜索、观察、窃听、潜听、照相……我们这次去是要摸清楚琼州白沙寨那边敌军的规模数量,军种,兵器配备,以及士气状况。此外还要侦测琼州府城的城防情况,为将来进攻这里绘制战术地图……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过年之前肯定是回不去了。”
北纬因为要兼任哨兵,只是和衣而卧,这时候他显然也没睡意,口中摇着一根草茎,慢悠悠吐出一连串名词来。
“而且,既然是你们主动要求跟出来的,总要把你们操练的像个样子才行……我和唐队肯定会好好‘培养’你们,别让我们失望。”
着那两个脸色发青的小伙子,北纬吐出口中草茎,冲着小叶貌似和善的笑了笑:
“赶紧睡吧,别忘了今晚轮到咱们前导,你还是下午的哨。”
…………
公元一六三零年二月十一日,农历大年三十的晚上,穿越众们聚集在县衙仓库门口空地上,当众播放了一台以前的春节联欢晚会录像。
尽管这些节目大多数人都早已过,以前的时候多半还会骂几句“毫无创意”,“太老套”之类的评语。但在这个晚上,用不着倪大姐再来煽情,所有穿越者个个都泪流满面。
以前那些俗气到令人厌恶的节目如今起来却是那么亲切,特别是那些专门播放给海外游子的政治性节目,以前到这里就调台宁肯去广告的,如今却让很多人抑制不住的号啕大哭。
在本地人眼中这些“短毛”行事一向很古怪的,而他们拿出来的东西更是古怪的无以复加——关于“电影”的传言通过那些俘虏劳工的嘴巴在当地流传已经很长时间了,而这天晚上却是他们第一次亲眼到这东西。
因为先前已经听劳工们吹嘘了许久,所以屏幕上出现那些人像时倒并没有引起太大骚乱。只是当穿着晚礼服的女性主持人们出现在画面中时,很多母亲立刻抢先把小孩子的眼睛给蒙上——不过到后来也没办法蒙了,因为这样的画面实在太多。